尋覓千古一僧,鳩摩羅什的河西時光
發(fā)布時間:2025-07-17 11:10:56 作者:包頭熱力
在今甘肅省武威市涼州區(qū)內(nèi),有一座以東晉十六國時期高僧鳩摩羅什的名字命名的寺院——鳩摩羅什寺。
寺內(nèi)雄立的羅什寺塔內(nèi)供奉著鳩摩羅什的“舌舍利”,更是因“若所傳無謬者,當使焚身之后,舌不焦爛”的久遠故事顯得神秘而傳奇。
作為中國漢傳佛教四大佛經(jīng)翻譯家之一,鳩摩羅什曾先后組織譯出《金剛經(jīng)》《妙法蓮華經(jīng)》等數(shù)十部經(jīng),在翻譯學領(lǐng)域具有筑基開源之功。
漫步在鳩摩羅什寺,人們可以近距離感受涼州作為河西走廊重鎮(zhèn)要隘的厚重底蘊,體會鳩摩羅什用文字搭建起跨時空文明橋梁的非凡意義,還能尋覓著這位高僧的身影,回到彼時彼刻風云際會的河西走廊……

▲位于甘肅省武威市涼州區(qū)的鳩摩羅什寺。(圖片來源:武威日報)
(一)利彼忘軀,因緣東行
建元十二年(376年),前秦政權(quán)統(tǒng)一了中國北方,暫時結(jié)束了紛亂割據(jù)的局面。穩(wěn)定的政治局面保障了河西走廊的往來暢通,西域同中原的交往得以延續(xù)。
此時的前秦國君苻堅雄心勃勃,“士馬強盛,遂有圖西域之志”。與此同時,他也聽說了西域高僧鳩摩羅什的大名。
鳩摩羅什(344-413年)生于龜茲(在今新疆庫車一帶),自小學習佛學,青少年時期曾游學西域和天竺諸國,之后更是“道震西域,聲被東國”。
據(jù)說,每當鳩摩羅什講說佛法時,常常會出現(xiàn)這樣的場景:龜茲的王公貴族長跪在鳩摩羅什的座旁,甚至請他踩著他們的脊背登座說法。

▲鳩摩羅什畫像。(圖片來源:紀錄片《夢幻涼州》截圖)
建元十三年(377年)正月,前秦宮中太史奏報:“有星見于外國分野,當有大德智人,入輔中國”。苻堅對群臣說:“朕聞西域有鳩摩羅什,襄陽有沙門釋道安,將非此耶?”可見此時的苻堅,已經(jīng)將鳩摩羅什視為可“輔國”的“大德智人”,只是沒機會請來輔佐。
建元十七年(381年)二月,西域鄯善(在今若羌縣)王和車師前部(在今吐魯番西北)王來前秦,請求苻堅發(fā)兵西域,依照漢朝制度,設置都護府。
第二年,苻堅發(fā)起西征行動。他任命大將呂光為“使持節(jié)”“都督西討諸軍事”,率軍西進,并特別交代呂光:我聽說西域有個人叫鳩摩羅什,他精通佛法,善解陰陽,是后學者的楷模,我非常希望他能為我所用。賢哲之人是國家的珍寶,如果攻克龜茲,你要立即把鳩摩羅什送到這里。
前秦建元二十年(384年),呂光平龜茲并尋訪到了鳩摩羅什,就帶他踏上東歸的旅程。
此行對于鳩摩羅什來說雖帶有一定被迫色彩,但也契合了他的一個宏愿。若干年前,鳩摩羅什的母親曾問他:傳揚佛法到東土的任務,只有你能承擔。但這對你自己是無利的,你要怎么做?當時,鳩摩羅什以“利彼忘軀”“苦而無恨”表達了信念和決心。
誰曾想,“苦而無恨”成了一句讖語,印證了鳩摩羅什在河西走廊充滿磨礪和收獲的17年時光。

▲鳩摩羅什影視形象。(圖片來源:紀錄片《河西走廊》)
(二)停涼積年,靜待花開
然而,鳩摩羅什被呂光帶到?jīng)鲋莺螅葋淼膮s是苻堅淝水戰(zhàn)敗后被部屬姚萇殺害的消息。這位對鳩摩羅什仰慕已久的國君,至死也未見上鳩摩羅什一面。
386年,呂光自立為王,建立后涼政權(quán)。
鳩摩羅什在涼州期間,大顯其“陰陽星算,莫不必盡;妙達吉兇,言若符契”的神異之能,數(shù)次精準預言了后涼政權(quán)的內(nèi)亂及發(fā)展,在此過程中盡己所能,弘揚了和平、慈悲等佛教理念。

▲后涼時期的河西走廊。(圖片來源:譚其驤《中國歷史地圖集》)
后秦的開國君主姚萇,和被他縊殺的苻堅一樣,久聞鳩摩羅什大名并向其發(fā)出邀請。后涼政權(quán)卻擔心“智計多解”的鳩摩羅什為后秦所用,不允許他離開。
姚萇之子姚興即位后,于弘始三年(401年)發(fā)兵后涼。后涼大敗,末代君主呂隆投降歸順。姚興恭請鳩摩羅什到達長安,待以國師之禮。
此時,鳩摩羅什已在涼州停留了17年。
史料中對于鳩摩羅什久居涼州的經(jīng)歷記載得不多,但事實上,這段經(jīng)歷無論對于鳩摩羅什個人,還是對于中國佛教史,都有著極為深遠的意義。
這里雖然不是鳩摩羅什人生的“高光期”,但卻是一段寶貴的“蟄伏期”。他在這里較為系統(tǒng)地學習漢語,悉心搜集各種梵本佛經(jīng),研讀佛學經(jīng)義。 通過弘法活動,使佛法融入了當時的宮廷和民間的生活當中,為他入秦后大規(guī)模從事佛經(jīng)翻譯做好了前期的準備工作。
正是帶著在涼州的十余年積淀,鳩摩羅什踏出了一條新路——開啟了他轟轟烈烈的譯經(jīng)事業(yè),為佛教的中國化奠定了深厚基礎(chǔ)。

▲俯瞰武威城區(qū)。(圖片來源:武威日報)
(三)義皆圓通,締造傳奇
后秦弘始三年(401年),鳩摩羅什前往長安,在弘始十五年(413年)去世。前后十余年時間,鳩摩羅什成果卓著,共譯佛經(jīng)35部、294卷。
漢傳佛教的《金剛經(jīng)》《阿彌陀經(jīng)》《妙法蓮華經(jīng)》等典籍,就是由鳩摩羅什所翻譯的,他創(chuàng)造的“慈悲”“世界”“覺悟”“苦?!薄皭酆印钡仍~匯成為今天漢語中的常用句。
與此同時,鳩摩羅什還進行舊經(jīng)新譯,其所譯“新文異舊者,義皆圓通,眾心愜服,莫不欣贊焉”。梁啟超稱贊他是“譯界第一流宗匠”。

▲鳩摩羅什翻譯的佛經(jīng)(部分)。(圖片來源:每日甘肅網(wǎng)-甘肅日報)
鳩摩羅什在長安的譯經(jīng),不僅使佛教文化與儒、道文化相互融合,更開中國翻譯學學術(shù)和實踐之先河。后來中國佛教學派和宗派所依據(jù)的重要經(jīng)典,基本上都是他在這一時期翻譯成漢文的。
人們往往會在當下的某個時期,突然領(lǐng)悟過去某件事的意義,對于鳩摩羅什而言,河西走廊帶給他的意義,恰恰是在長安時期才真正顯現(xiàn)。
鳩摩羅什在涼州期間,學習漢文、研習中國文化典籍,促進了對中原語言文字的掌握。在長安期間,他給廬山高僧慧遠的回信里提到過去的他存在“文辭殊隔”的苦惱。但從彼時與姚興“晤言相對,則淹留終日,研微造盡,則窮年忘倦”的交流來看,經(jīng)歷河西走廊17年的鳩摩羅什已經(jīng)不存在語言障礙,顯然為他后來翻譯佛經(jīng)時“轉(zhuǎn)能漢言,音譯流便”“義皆圓通”的絕佳境界創(chuàng)造了條件。
鳩摩羅什在后涼參政議政的經(jīng)歷,也培養(yǎng)了他的組織協(xié)調(diào)能力,為他后來帶領(lǐng)800余人的譯經(jīng)團隊創(chuàng)造了前提。
此外,在涼州的生活經(jīng)歷也讓鳩摩羅什熟悉了中原政治體制、社會文化、風土人情,對佛法有了進一步的理解。
在西域時的鳩摩羅什,出身高貴、萬眾敬仰,其精力主要集中在對佛學理論的鉆研。而在河西走廊時,鳩摩羅什屢受輕慢,又看遍世間爭斗不息、民眾疾苦的現(xiàn)實情況,對實踐佛教眾生平等、慈悲普度的理念,應當有了更深的感觸。他對后涼數(shù)次叛亂、政變的預言,也是其敏銳洞察力的具體體現(xiàn)。
自古連接著中原與西域的河西走廊,是鳩摩羅什口中的“中路福地”,承載著多少歷史人物命運流轉(zhuǎn)的波瀾起伏;也是自古群雄并起、兵家必爭之地,見證過多少風云際會的重大瞬間;更是承載著民族記憶的精神長廊,貫通著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事實和情感共鳴。
千年來,往來這里的人們,都會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,這里也在多元文化的滋養(yǎng)中融入博大精深的中華文明。同樣,鳩摩羅什的“東行記”早已超脫了對某個王朝政權(quán)的輔佐,而是將個人價值寄托在無量佛法中,終為豐富中華民族的文化寶庫和精神家園做出了卓越的開拓性貢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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